（陈建摄图）
《屏风》特刊：
我要用最土最土的土话忆念陶春（诗辑）
西风辞
一一纪念陶春
谢银恩/文
落叶嘶鸣
秋风腰斩
夜晚虬枝的哀嚎
传入内心
亲爱的兄弟
我们在词语的广场上奔跑
灰烬的骨骼交给远方
梦想不高于我们一厘米血的浓度
其实，我们知道
这一切与脚下踩着的尘埃
南辕北辙
它们内部的黑暗颠沛流离
寂灭的黎明
曙光跌进床头
略显弯曲的细长白发的末梢
打捞狂烈内心风暴的巨大
撕裂被疲倦眼神细心纠正的错误印刷文字
像一根针
挺立子夜光芒的诱惑
最后的荆棘
在古老的泥土里
绝望舞蹈
你只能用目光测度
用鲜血止渴用泪水捐献
鳞次栉比的诗篇精神的黄金牧场
流泻一地的闪烁游弋
你与命运的追逐
必将在一束沉寂的光芒中苏醒
插入躯体的仪器
透析着时代的罪孽
它妄图抵达的肉的纤维组织的隔膜
那是二十多年前
青春起锚的码头
“是的远征陆地更远了”
那是朝霞与落日
在天空与大地之间空旷的朗诵
圣琼佩斯的《远征》
手敛浪迹大街星光
彻夜不眠的激情
口腔被词语加速器燃烧
地图疾病粮食
眩晕的羽毛在初冬发白的玻璃窗口弹奏
眼眶收回超现实主义的空濛泪腺
劳作把诗歌与烹调
完美结合
无数阴霾滞重的黄昏直至午夜
被审判的黎明安息
被大量单行道上
凋零的法国梧桐手掌枯黄地打碎
浮云白日
刮骨疗伤
李白的酒是你的病灶
杜甫的草鞋与饥饿的野果
煅打的《秋行八首》
在日常生活中修远奔跑
秋风紧
苍天辽阔
桐子坝将西林古渡的灯光丝丝切割
一滴落叶腥涩的气息
击碎沱江河子夜的渔火
寥落密集血肉之躯
秘密的编制文字的咒语
药治不了的
用铁器
铁器治不了的
用火
火治不了的
用血
挽住韶光留存
伤悼陶春
曾令勇/文
毫无预兆，你就倒了
我和泽球、陈健梦游一般
坐上高铁去内江找你
这是我第一次坐高铁
这样的相见让我手足无措
因为以前总是你来找我们
像温暖的风，流动的火
我总以为相聚的日子还多
青龙山上，我们常常冷场
只有深秋的寒风活泼泼的乱窜
你明明就是主角啊
竟然伪装不在现场
或许你早就疲累于
灵魂与肉体之间旷日持久的争战
过于纯净热烈的生命，必要
烧尽易朽的物质
好吧，这就是你的风格
突兀尖锐陡峭晦涩，如同
你的诗，以一种近乎暴力的姿态
闪现，戛然而止。
年11月18日
我要用最土最土的土话忆念陶春
杨然/文
诗之语言于陶春
一如梦之皇冠于钻石
纯到最纯最纯的高度
那就是存在
中国汉诗净美的天地
有他陶春挺立的界碑
从庚子十月初二开始
我要用最土最土的土话忆念陶春
这在诗之语言尽头
是另一种话语
就在这一颗不起眼的节骨点上
我与他缘分深深
哲学或者一把豌豆尖
命题或者一只土巴碗
这些，都算
我乃斜江河边一株稻草
于诗之土壤，我自知简朴
这是不言而喻的
皇冠在语言峰巅闪闪烁烁
我与他相见恨晚
也自必相忘江湖
这颗不起眼的节骨点在我的博客
他说：“《诗缘》中
诸多诗事你述以大面积四川土话
整得巴适，贴切，生动，在场
读到读到，禁不住呵呵乱笑”
我也自是乐不可支
皇冠在语言峰巅闪闪烁烁
我知道他是那样阳春白雪
没想到也会在意下里巴人
他问：“不知杨老师的诗
是以成都土话为主
还是以邛崃土话为主
如果是邛崃土话
是以火井话为主
还是以冉义话为主？”
他把问题问到了我诗穴位
我知道他是诗歌语言的一抹珠峰
没想到也会咀嚼方言土语
那么有盐有味
似在品尝一壶很粗糙的野酒
我自如实作答
“成都方言，邛崃土话
火井话，冉义话
混在一起，说惯了
脱口而出，心想笔到
也就顾不上外地人
读得懂或读不懂啦”
也自一笑：那是庚寅年五月的事了
至今想来，仍觉得亲切
我知道我的土板板语言
好多人都读不懂的
但他读懂了，很安逸
皇冠在语言峰巅闪闪烁烁
他阅读了我的土板板文本
他就鲜活在我的土话诗歌中了
如今，从庚子十月初二开始
我要用最土最土的土话忆念陶春
存在是一直存在着的
就我而言，在山水间
就一直响着他那清脆的欢呼
组合了汉语法语的奇妙音节
“平乐：噻—嘣！”[注]
这悠久的回音
至今仍在白沫江上空响着
如一朵永久飘浮的青鸟
年11月17日写于三河村
[注]丙戌年十一月初四，陶春参加“走进诗意平乐”笔会，写作了《平乐：“噻—嘣”》一诗。关于“平乐：噻—嘣”，陶春的注解为：“噻—嘣”，诗人树才所教法语单词音，翻译过来即四川话“整得好”。这个单词发音如是从诗人们口中流传开来，并成为此次诗会一个愉快的招呼用语和亮点高潮。
种子，落入崭新的土壤
——悼陶春
钟渔/文
每一根松针
都举起冰刀一样的旗帜
有人突然离去
而我们，只能在远方
用呵出的暖气，画一个又一个
花圈
冬天，就站在前面
走过去的，掉在地上的
都成为远行者眼里的另一根松针
你存在着，你存在过
存在就是一种飘扬
倒下时，身体是一粒种子
落入崭新的土壤
-11-16晚
小游仙
——兼怀诗人陶春，后会有期
阿翔/文
死亡的气泡，一旦渐渐扩大就不受强迫。
正午的气候和远行差不多，
跨过铁栅栏仿佛你挥手不辞而别。
白云只为配合新栽的绿化树，
看上去全像安静的乐土，躲过了动荡。
当命运不再调音，你于此轰鸣。
几乎能体会出我们的反应不够及时。
灵魂的更深处你有一个心脏病，
从未有过原始的小历史。
自我融化时，不确定你是否会
比觉察更洞察一切。每个酒醉的交谈中，
都不缺少抗辩的力度。
你的秘密反映在从未出现的下一首诗，
与生活的喜悦却有着重大的关联。
你辨认出百合花中的鸢尾花。
自然和非自然的水汇流成河，完美的清澈
可以神秘些，白鹭低低地掠过
就像刚刚从一个比喻解脱。
万古愁的帝国拗不过你有机会
与时间和解，甚至和匿名的少数人和解，
即使眼泪比骨灰学更深更有效。
.11
悼诗人陶春
陈修元/文
冲锋的诗人倒下了
锋芒还在
陷阵的诗人倒下了
阵地还在
旌旗碎片
血染黄昏
那颗星辰
在远方闪烁
无数的人
俯冲黑色深渊
背影成为
一枚枚炸弹
时代退潮
后人漫步古战场
有一些词语
发出微光
.11.16，惊闻陶春心脏病突发身亡。
三杯酒为陶春送行
凸凹/文
接住，这满满的兄弟酒
十六年的相识、谈笑、行走
我的天气，在你的民间里民间
我的古驿，在你的江湖中江湖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一笑泯恩仇
袍泽是我们之间常见常新的古老激情
快意春秋，又岂是庙堂舞台戏说
接住，这浓浓的诗歌酒
十六年的铸字、炼丹、做梦
你所有的道路，都是从诗走向诗
所有的工作，都是让存在死过去
又活过去
铁血的意象，换气的方式
钉子词锋一样短促、硬气、积重难返
接住，这醉人的祝福酒
十六年的种植、发酵、蓄气
风水用风水轮回，桃花用桃花续春
兄弟，走好
有酒侍命，天国也是你的诗歌王国
你依然是热血的地下革命者
年轻的社会活动家
.11.16深夜
悼陶春兄弟
发星/文
诗歌的心脏停止
春天的鲜花依然盛开
掏出魂灵的精血纯洁时间
悲恸与泪水涌动的河流夺山而出
不能近旁给你送行
让你踩着初雪的滑道腾跃天界
推一座群山作你歌声的坟场
山石钢铁的刀剑碰撞
铜血燃烧的兄弟滚烫
我生来是群山中的孤独者
你生来是内河边上的一只黑鸟
用石头与月色寻找兄弟
造一只自由的船（民刊）
将被黑暗灼伤的赤子们扛入船舱
作永恒动荡的漂泊
这是我们一生的意义
岩层中奔突的河流
地底下闪电的潜行
让世界的精神空间宽阔
森林与山风是我的衣裳
语言与幻觉是你的衣裳
我给你铜血石
你给我存在雪
我们相聚于铸造铜矿的山谷
锋刀静卧于虎奔的长啸里
在南北纵横的谷道中
打制经年的感伤与疼痛
用泪盐种出苍原
用诗歌种出世界
跟着银雪洒向大地的脚步声
放置燃烧不息的野火
毒液冶磨着骨节柔软缺铁的部位
随时准备赴死
随时准备摘下情人嘴边的野花抛向夜空
随时欢歌随时沉醉
随时与毒液这个敌人作永恒的对视
将诗歌进行到底
兄弟你走不动的那天
还有很多兄弟继续走在驱毒的旷血大道上
.11.17晨7时，大凉山普格双乳山下。
“明日隔山岳”
——.11.17去内江看老陶
桑眉/文
1
摘除耳环、项链、双11爆款手表……
抹尽唇膏、眼影、粉底霜……
（我从不涂脂抹粉，还是觉得
自己应素净些，甚或素成僧尼）
在襟口别上雏菊胸针
赶动车。去内江。
一个诗人能为另一个诗人做的事少得可怜
最后一件事是：去看他
哭泣着，为他写一首忽略技巧的诗
2
阳光好得不真实
悲伤的人羞于享受好天气
三位诗友在马路边等我
轻声寒喧，轻声说：陶春在里面
有那么几秒，我以为是到陶家作客
而他正在厨房忙碌
（……去年末与哑石、龙炳在存在茶坊
小团年，便是老陶亲自下厨……）
3
这下子好了
先前发言爱用“塞蹦——”起调的诗人※
现在躺在那里闷声不响
一张空椅子守着他
仿佛恭候他起身落坐……
许多菊花热烈围绕他……
但他铁了心躺在那里
仿佛覆着黄绸的棺椁是“更新的摇篮”
他正以骑士般的非凡毅力炼习如何冲入黑暗
——一个骑士胸膛佩戴蓝色火焰
时刻准备着献出肉身
4
但我那么庸俗
始终无法将死亡当作礼物
（尽管不得不查收）
忍不住抱着他恸哭的爱人落泪
从殡仪中心俯瞰青龙塆
近处墓碑齐整肃穆
远处楼群参差有致
一条河穿插其间，是阻隔也是纽带
成为这首悼诗的隐喻
天色很快临近暮晚
白色鸟雪点一样在山坳飘浮
我们将红绳系在树枝上驱车离开
夕光呵，岑寂照空林
朋友呵，“明日隔山岳”
11.18晨，西村
※塞蹦，陶春从翻译家树才那里学得的法语“cestbon”的直译，意思是：好。
致陶春兄长
王波/文
你锋利的部分，针尖刺入腐朽的木枓
我们跟随，一只只学习的啄木鸟
自然，也学习你饮酒的习惯
右手持杯，左手刮去世风的腐骨
像华佗吧，诗比刀尖锋芒
每一个字都是一柄尖刃，连秋风也惧怕
这个初冬，我们看不见你
你躲藏在大地的内核，那里比邻古佛
山形的龙椅位稳，青龙白虎左右侍奉
溪流缠绕，你坐在花朵与草木之间
大风一吹，你把酒杯一泼
来来来，我把诗传授
近龛右壁，衪们唾沫也带有陶春体的气味
/11/18
无法抵达的地方是陶春倒向大地的惊天回声
龚盖雄/文
这就是四川诗人最终到达
不可到达生命决断的戛然而止。
天命有归。语言有归。
万死不辞的诗人代表
忠诚于美酒燃烧的以梦为马
宣布冬天诗人纪念日
名叫中国陶春。
他将与张大千飘扬的胡子一起飘扬
立成一座纪念碑。
.11.20.
陶春:他倒下的大地惊起全部中国诗歌的反思
龚盖雄/文
触处生灵，处处有诗
什么是真正的纪念陶春？
肉体短暂，灵魂悠久
什么是真正诗歌的价值？
酒精何罪？酒杯何脆？酒神何以放声大哭再也没有知音？
活着的。什么是活着的？
生命的长度与诗的长度
反比，还是正比？
耳朵。在哭泣贝多芬
鼻子。在哭泣窒息
多少人悼念他人忘记了悼念自己
提前给所有自己播放葬礼进行曲的
是谁？
——而死亡。并不那么容易到达新生
（每个词。每个人。都有不可奔流的鲜血)
.11.19
陶春：所有的寂静都将是致命的
老非/文
死亡是再一次质疑
之后我们便拥有了倾斜的天井
是的这就是存在
是的这一切不仅仅是存在
——题记
1
那些按兵不动的可能是陡峭的血统
或者反戈一击的裸露
驮着残余的少女和悬疑的筹码
那些野蛮那些内讧那些潦草
那些消极者的言说
阶梯或者某个走失的骑手
开阔的寒冷
或者失效的人民
脱掉巫术和荒凉的鱼刺
敲击着哀悼的转向灯和恐惧的口红
查阅
引以为戒的决心或者脱销的囚衣
挺进国家偏激的生理期
关闭着器官初衷以及想象力
2
一只猫于是回到了一只猫的内部
道路越来越旧了
人民还有更陈旧的潜力
那些从深渊中挽救出来的架子鼓
或者另一颗子弹
接受了搁浅的橱窗或者仰泳的胡须
总有些雨水
总有些需要垂直的伤口
参与了嚎叫和受伤的紫药水
“谋杀者穿上
被谋杀者的躯壳”
诸如洗面桥巷
在所有下坠的可能性中
建设了生还者也建设了哭泣者的蛇卵
和薪水的积木游戏
而此刻暂居于语言的末端
暂居于死亡之后或者存在之前
3
是的语言的倒刺
必将低于一切
噩耗或者祖国之后是告诫的拼图
猫在无端地敏感
在茂盛的敏感词快于
诀别和局部的缓冲
被砍伐之后
卷口和无人称的缺陷
驻扎着封闭的躯壳或者谋杀者的企图
英雄站在高处
所有的鸟将抵达地底
那匹终将走失的马在语言的阴角线上
目击了
更年期的粮草
端坐在失败的器官之上
4
那些亡者将站在一切死亡之上
保持悲观是必要的
历史在参差不齐的爬行
在不断的简化简化成很动荡的体质
必将照亮
后退或者宽恕的行距
走过的道路必将努力缝合着
兑入阴影的利息
请保持并不一致的默哀
是的
对一只离家出走的海豹
异议或者致敬都是委婉的政治
三江潮卷，挽送诗侠陶春（3首）
胡仁泽/文
初冬，青白江
是今年7月16号晚21：11陶春打来电话通话53分26秒
是今年7月31号晚22：41陶春打来电话通话24分17秒
一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