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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很容易想起过去了的事。每当人们看见一件事似曾相识时,就会去追索追忆以前的事。除了独门独户外,所有人都有邻家。我家居住在三溪一队,是老街上游进街口,当然有邻家。上邻(按流水类推)是我大伯蒋茂春一家,再靠前是刘盛和大爷(属于里山八队)一家。我自己家居中,有严父慈母,四兄弟及一妹(五岁时夭亡)。靠下是孙青云大爷、孙紫云三爷一家(二爷孙步云已经搬去三队居住),再靠后是连云阿叔和肖复生老师两家。左邻是我茂春大伯(在滩头供销社工作)、大娘,有堂兄嫂(堂兄国兴任三溪大队秘书,堂嫂务农)二人,堂侄(长建寅、次建明、三建亮)三人。盛和大爷、大娘有四子(大哥玉林搬去里山8队居住,二哥柏林自海南退伍后,在邵阳第三化工厂任保卫科长,其妻是邵阳市第二纺织厂工会干部,三子苏林与四子西林在家),四女共八个。右邻是孙青云大爷(去世于50年代初期,其妻叫刘带姑,人称带大娘,生二女,长女碧翠70年代去青海,次女嫁碧波嫁于同村2队刘衍忠)。孙紫云三爷(妻子为孟月英,人称三娘)生三子:小平(其妻刘阳春,三溪祖下人,夫妻同年同月生)、小伟(妻子刘又香,三溪里山人)、小春(其妻胡亚波塘市人,后夫妻二人同在滩头和隆回教书)三人。连云阿叔生三女,长女(嫁于三溪杨家,生一子后去世)和次女(去世时年16岁,于70年代末期)早逝,止存第三女爱平。肖复生老师(一生教书为业,曾在三溪和塘市教过书)生子二人(长子小平,次子立平)、生女(长女慧明、次女玉明皆嫁于新邵县)各二人。2
我们就将目光聚焦在三爷孙紫云一家吧,他们一家人的精彩,令三溪人难以忘却!三爷年轻时当过教师,六十年代末期调入滩头区文教任干部,当时已经四十岁了,他虽然当了干部,没有一点拿腔捏调的架子,对所有人都带着一脸笑。他每次回家都要带一些纸包糖回来,当时的糖粒价格为一角钱十颗。因此,他老人家每周买一角钱的糖回来并不简单。我与其三子小春同年,他是正月生日,我是十一月。年,我与小春哥在一队仓库晒谷坪上玩,看见紫云三爷回来,就与小春跑上去迎接,他喊爸爸,我就叫三爷,他很高兴,从袋子里找出四粒糖来,每人两颗。我接了糖十分欢喜,当时就剥开一个小心的放入口中,感到那个糖分外甜、分外香。那一次,我吃糖吃出了瘾,经常约小春哥在星期六下午眼巴巴地等三爷回来,在我的记忆里,只要接着了他老人家,一定能得到糖。从此,我将三爷当成了自家人看待,三爷也将我当成了自己人。有一次,他回来看不见我,问我正在点艾叶驱蚊子的父亲道:“茂林哥,和永呢?”我父亲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才五岁,你找他干什么?”三爷道:“这小家伙每次都与小春等我回来,今天他怎么不见了?这是我给他准备好的纸包糖,请你给他!”接着,他将两粒糖塞进我父亲手中。当时我就躲在家里的课房,亲眼听见了他老人家的语言。因为我后来想清楚了:他家人口多,开销大,他每月的工资除了伙食费和必要的用度,基本上所剩无几,他每周买糖回来也是一笔大开支,我大伯茂春自己在滩头区供销社工作,从来没买过一颗糖回来,我小小年纪就想通了这一点才有意躲开。如此过了几次,他老人家再未买过东西回来。这是一段发生在那个苦难年代的事情,我一直感念他老人家的情意,这种大爱永远记在我的心头,促我奋起、促我前进。3
长大后,三爷已经退休,对于街上红白喜事,总是有求必应。我每次回家,都要陪三爷、三娘坐一下,聊聊外面的事物,并请老人家保重身体。有一次在闲谈中,我再次感谢他老人家小时候对我的爱护,他老人家笑道:“人家的小孩一岁多就能下地行走了,你五岁还不能走路,我心里很焦急,在我心里总感到堵住了什么,你父亲眼睛失明,你又不能行走,我作为隔邻的长辈心里肯定不好过,后来到了五岁时,你突然间就能下地行走了,我心里当然很开心,我听到你叫我一声‘三爷’时,心里就突然明亮了,我还流过眼泪,为你和你们全家庆幸,从此以后,我将你看成了自己的子侄。”他接着笑道:“后来你每次躲开了我,我就再也没买过糖了,我知道你长大了、懂事了!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你三娘,我怕你三娘是一个女人容易想不通。”我再次站起来,感谢三爷对我的格外关照。三娘叫孟月英,娘家在新邵县小塘清江庙,离三溪有十余里路。她老人家插言道:“老侄,你不要总感谢他,他其实不是个好人,我认为他坏得透顶了,这个人坏得在地方上少见!”我不解,便问三娘是怎么回事?三爷尴尬道:“老侄不要听他瞎说,她是更年期到了,不管什么事都乱说三成。”三娘却继续道:“我娘家是清江庙的,他是清江庙的姑爷,但中间很多年都不去走动,你问他四十多年去了几次?”三爷争辩道:“我前几年就去过,难道这不算么?”三娘道:“我板着指头算了一下,四十多年他连十次也没有去过,他分明是小气!”三爷道:“我年前的工资是22元钱,的工资是32元钱,年的工资是40元钱,隆回卷烟厂医院院长的工资是60元钱。以前国家贫穷,被迫实行工资八级制,听说毛主席的工资也才元钱,我为了节省开支才被迫减少来往的,我每次回家只能躲在家里,不敢出去与人打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三爷这些话说出了一个令人沉痛的工资历史,我听得心里一沉。他又道:“现在再讲一下学生的学费:以前的小学学费是2.5元钱,中学是3.5元钱,高中是6元钱。而高中寄宿生伙食费每期是5元钱,粮米还要自理。再看一下农村的情况吧:整个六七十年代,农村每个劳动日价值只有0.2钱之内,农民手艺工资只有0.5~0.7元钱,七十年代末期至八十年代也只有1.2~2.2元钱,而且工夫一点也不充足。农民也经常饿肚子,饿死人的现象一直存在,那时国家上下都很困难,我不走亲戚是怕拖累亲戚的,我现在退休了,但人世沧桑,老一辈的人大都不在人世,现在换了一辈人,后辈没有责任接待我呀!”这么多年了,我听到这样苦难的话还是头一次。他老人家性情淡薄,与世无争,老年后养了一群鸭子,早放晚归。没事时,长时间垫着鞋子枯坐在地上,呆看着周围的风景,有人经过时,不管认不认识,都会点一下头。但他从来不串门与人打交道,是怕增加别人的麻烦,而我是唯一一个走进他老人家内心世界的外人。4
三爷才华出众,除了教学外,还善于写书法,他的字仿照王羲之《兰亭序》练就,在三溪与士英先生并称“蒋孙书法”。三溪大队会场上的字迹“三溪大队人民会场”和马家坳上的“三溪亭”皆出于他的手笔。他的书法很有名,在教师界独树一帜,听他自己说,曾在邵阳得过书法“银奖”(二等奖),每年过春节时,有很多县区文教干部和教师都向他索写春联。隆回县是书法盛行之地,能在隆回书法界红极一角,并不简单。年冬天,我家请叔祖父士英来为新居安家仙、写对联。士英先生所写家仙的两边对联第一幅是:香喷青烟迎五福烛摇红影祝三多第二幅是:绳其祖武常耕读贻厥孙谋在俭勤此时三爷闻讯赶来,细看了士英先生所写的家仙和联语,便赞不绝口。士英先生连忙站起,拉着紫云的手,两个不爱在别人家走动的老人双手握在一起了。二人的年龄相差二十来岁,在我的记忆中,只有这一次两人在一起交谈过短时间。我十二岁时,曾在三爷家门口捡到一本破书,前后都被撕去。这本书是钢版油印本,大约成书于五、六十年代或七十年代初期,字迹为蓝色,书写十分工整,典雅清秀,比教科书不会差很多,我认为出自三爷他老人家的手笔。最绝的是书中内容竟然全是我喜欢的成语故事。第5页是“乘风破浪”、第6页是“自相矛盾”、第7页是“刻舟求剑”、第8页是“拔禾助长”、第9页是“曲突徒薪”、第10页是“名落孙山”,第页是“独占鳌头”、第页只有一小半,上方的成语名称只有一个“物”字,我后来通过翻查成语词典,再结合里面的断残故事,断定是成语“物以类聚”。我捡到那本书,虽然卷了角,没有头尾,却拿在手里如获至宝,便蜷在我家外面的草楼上一页页的翻读,并小心地将书纸一页页的压平抚顺。当时没有《成语词典》,是这本书将我带进了一个知识丰富的文学世界,正是有了这本书,使我对中国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我向三爷探询时,已经是九十年代后期了,那一天,我将那本收藏了多年的书拿了出来。三爷十分惊喜地拿在手里一页页的翻阅,最后感慨道:“这本书确实是按照我所刻的钢版印制而成,书名是《中国古代成语选》,每页一个故事,共页、有个故事,数量为本、只分发给滩头区十个公社(滩头、三溪、塘市、马头、双江、岩口、大观、梅塘、添壁、苏塘,后改为10个乡镇,于九十年代末期只存在滩头镇和岩口乡,其余均被并入这两个乡镇)的中、小学校,你既然与这本书有缘分,那这本书就属于你的了!”他老人家可能不知道:次年,也就是年,当时我在外面,家人在搬家时,将这本无人关爱、无人打理的书与其它的一些旧书籍当成垃圾清理,彻底扫了出去,从此,这些书失去了它们珍贵的踪影。5
三爷的长子小平性格豪放,但只在自己家里释放自己,在外却不显山露水。他有一个很不错的爱好:就是喜欢唱歌。他比我大十多岁,他长大时,我还很小,我记得自己是听着他的歌曲长大的。有一天清晨,我被他雄壮、激昂的歌声惊醒了,我干脆仔细倾听,其中的歌词是这样的: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爱国的同胞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前面有工农的子弟兵,后面有亲霭的老百姓,咱们军民团结,勇敢前进,把他们消灭,冲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我受到了他歌声的感染,全身充满了劲,一下子翻身起床,跟着他高唱起来。小平哥会的歌曲有很多,我能记住他所唱以下的歌:《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雄赳赳气昂昴,跨过鸭绿江;《扛起革命枪》:我参加了解放军,穿上了绿军装,我走进了红色学校,扛起革命枪;《战火中的青春》:我擦好了三八枪,我子弹上了膛;《沙家浜》祖国的好山河寸土不让、您待同志亲如一家、飞兵奇袭沙家浜;《智取威虎山》中:管教山河换新装、要作那泰山顶上一青松、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大海航行靠舵手》、《国际歌》、《东方红》等歌。我喜欢听小平哥的歌,但有两个人却不喜欢,这两个人一个是三娘,一个是他的亲弟弟小伟哥。小伟哥的话是这样说的:“你经常唱这么大声,耳朵都被你嘈酸了,人也被你嘈死了!”三娘的话是这样说的:“你唱得像鬼打的一样,你每天唱个鬼打架,也没见你上台唱过戏,你再唱我一扫把打死你!”小平哥每临此时,不但没有放低声音,反而将声音调得更大。不过,他虽然大声唱一阵,但不会唱多久。他后来当了生产队员和结婚了,慢慢地就将歌唱时间放短了很多,最后在当教师时,就彻底停止了歌声。我有一次问他:“小平哥,你好久没唱歌了,你的歌真好听!”小平叹息道:“我现在唱歌的时候过去了,再唱的话,人家会取笑我。”年夏天,小平哥做了一件让我感激他一辈子的事:那一天早晨,他正在一边帮我二哥理发,一边在唱一首歌,我喜欢听他唱,就在下面听。刚理好发,突然间,我二哥突然间缺氧软倒在地,他坐着的长橙子倒了下来,一直掉到我大伯屋背后的水沟里,发出“砰”然作响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连忙叫我父母快来。小平哥连忙扶住我二哥,在众人的帮助下,将二哥背送回家,刚放下,我二哥软倒下去,医院叫医生,有人连忙与我妈在二哥手脚上理活血脉。小平哥见我二哥还未醒来,就伸手挤开他的嘴巴,嘴对嘴进行人工呼吸,时间持续约三分钟。不一会,我二哥还过阳来,接着又生龙活虎起来,众人才嘘了一口长气,我父母喜极而泣。医院的陈医生背着药箱赶到时,见我二哥没事,就为他检查了一遍,并说“这人工呼吸做得好,做得及时。如果没有人工呼吸,和田就危险了”。这一幕是我亲眼所见,我在心里感谢小平哥,并发誓要记住他一辈子的恩情。三爷孙紫云的长子孙小平前年回家时,我向小平哥重提了这件事,他已经有六十多岁了。他接声笑道:“对于这件事,我不记得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妻子阳春嫂说道:“我还记得这件事,当时和田坐的那条橙子还掉到了下面的阳沆里,你给我说过几次,你自己倒忘记了么?”小平哥道:“我确实记不起来了。”显然小平哥在故意隐去了这件事。不过,世上有许多事自己忘记了,却被他人记住,这类事一点也不奇怪。年中午,三弟小春打烂了一只碗,三娘很心痛,便一边骂小春哥,一边狠打他的屁股。已经分家过日子小平哥见了,便走过来,连忙拉开小春,并掏出几角钱来,说道:“娘别打小春了,他年龄还小,不懂事,这件事只是不小心造成的,你不要怪他,如果心痛的话,我来赔钱就是了。”三娘大怒,走进屋拿出一条搅猪食的板子,对小平哥屁股上打去。我上前道:“三娘,放开小平哥吧,小平哥没有错!”年,小平哥在三溪中学民教任上,考进了湖南教育学院平江分院,毕业后成了专职教师。6
孙小伟是三爷的次子,小平的二弟,小春的二哥,他是一个性格安静的人,但他做事很谨慎踏实,人缘也很好,凡是与他打交道,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好。他加入了生产队,只干了一段时间的粗重活,就担任了记工员,在生产队做一些较轻松的活。年和年暑期,他带领我们一班有二十多个学生兵在田野里摘钻心虫卵叶子。这种卵叶是稻化螟飞蛾所产的虫卵粘在稻叶上,这些卵包一旦化为幼虫,就会直接钻进禾苗中心,啃食稻叶嫩心,严重危害禾苗的抽穗率,使大片田地减产,因此,必须将这些一化螟、二化螟、三化螟从根本上除掉不行。而除掉最好的法子是将这些有虫卵的叶子采下烧毁,因为杀虫的农药对虫卵造成的伤害不大。他将我们这些学生兵集中起来,一丘丘、一廊廊地采摘虫叶,他怕我们无聊,就唱歌给我们听,他唱的是《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他唱得字正腔圆,十分标准,我做梦也想不到他还会唱这么好的歌。唱了几首后,他又给我们讲故事听,他第一个故事讲的是《小兵张嘎》,他的口才很好,说的故事也好听,很动人,如同老师上故事课一样。我们所有人都跟着他讲述的故事,进入到故事的情节中去。下午,他说的是《傻女婿见岳父》,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我们都感到:他说的每一个故事都好听,每一个情节都动人。他的知识很丰富,故事很多,一个假期过去了,他说还有很多故事没说完,欢迎下次再来听。晚上,我们这些小孩子又追到他家去听故事。在他的故事中,我们长大了。在充满玄幻和幸福的故事中,我们静静地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他还有一种工作,就是晚上点灯引飞蛾赴火,稻化螟的前身是飞蛾,如果不消灭这些鬼东西,它就会产下虫卵,禾苗的天敌尚存。飞蛾有一个很大的短处:就是喜欢光亮,并不断地扑向火焰。为此,队上将这种工作交给了他,他每到黄昏时,就提上煤油去点灯,我喜欢凑热闹,经常跟在小伟哥后面去点引虫灯。年,国家政策松动,逐渐实行初期改革,滩头是百匠聚焦之地,人人以学艺为荣,他也开始学手艺,他学的手艺是补锅。有一次,他在三溪街上收集了许多破烂鼎、锅在自己的家门口修补,起炉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他叫连云阿叔拉风箱,有点像电影中《补锅》的味道。但不久连去阿叔有家事须回去做,我们几个小伙伴早就等着风箱拉了,他一起身,我就补了上了去,小伟哥耐心地教我在火炉上添加石煤,就忙着补锅了。此时天色全晚,红旺旺的炉火一下一下地映在他脸上,将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红色,他眉心有痣,很像传说中的如来佛。补锅时,小伟熟练地臼出已经融解了的铁浆,一下一下补在预先敲开的缝里。被火炉镀上金红色的当然包括我。堂侄建寅见我拉风箱拉得起劲,不觉眼馋起来,便央求我将风箱让给他拉,我只好依了他,将位置让了出来。那一晚,补锅进行了近两个小时,在热烈的气氛中圆满结束。那是一个火热壮观的场景,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我也跟着表舅学上了补锅的技艺,走进了一个多姿多彩的江湖生涯。年,小伟哥当上了塔石村的教师,走进了教书育人的教室。7
小春哥与我同年,但他是正月出生,我是十一月生,我们是伙伴、朋友、兄弟。他比我成熟早、懂事早,虽然我们是同龄人,他却是我们六个男生、两个女生中的老大哥。他与其他人打的交道不多,但与我却朝夕相处,因为我们是邻居关系,比他人自然亲近得多。年夏天,不知他在那里学会了闭着眼睛一笔可以画一个五角星和兔子的技艺,他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第一个就教给了我,令我万分钦佩。他还带我跑到三溪水库上挖石粉调颜料,提供给我的纸张写字、绘画,并指导我识物体轮廓,为我学画打下了一定的基础。后来,我们早晨和下午的课余工作有了很大的区别,才没有再在一处。我起先是看羊、后来要砍柴、扯猪草,而他的任务是带侄儿侄女,比我们辛苦、麻烦得多。只有要星期天,我们才能聚在一起,而他比我又高了一班,他晚上不串门,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却不多了。“我们四老汉呀,去看木瓜山,一边唱呀一边笑,来到木瓜山。”这是年他就读的三溪中学16班表演的小品掺杂唱剧,这个剧本是他们班主任彭贵元写的,由小春、黄继军、龙益平、刘月华等八个高中生妆扮成老头、老太婆表演给学生们看。剧中有对隆回时事变化的演绎,同时,也有这些学生的辛勤付出。不久,国家形势渐变,人们逐渐走入了新时代,不但木瓜山遍岭苍翠,水库波光粼粼,演唱这首歌曲的人也有了新的变化,他们分别步入了新的历史殿堂,小春哥本人也不负众望,成为了一个人人钦佩的人民教师。三爷孙紫云第三子孙小春
纵观孙紫云一家,子承父业,与世无争,不与他人辩论,不与他人交恶,不去他家串门,不说人家的是非,处处以“师”为“表”,形成了他们自己家独特的处世风格。他家先后出了七个人民教师:孙紫云、孙小平、孙小伟、孙小春夫妻、孙向东夫妻。而二爷孙步云一家有人民教师三人:孙步云、孙爱平夫妻。他们两兄弟家共有十位教师,人称“十教鞭”,如加上在青海行教的大爷孙青云长女孙碧翠,共十一位教师,在我们三溪一带绝无仅有,他们家虽然桃李满天下,但拒收任何学生之礼,为三溪的人民树立了一个光辉的榜样。8
还有一位是孙青云,他逝世于五十年代初期,留下了一个妻子长期在家孀居和两个爱女苦守寒门。长女必翠早年出嫁,她跟着丈夫去了青海省,并在青海长期任教,次女碧波于七十年代嫁在本村二队。大爷之妻名刘带姑,娘家是本村五队人,与上达前辈是亲姐弟。她老人家守寡时只有二十多岁,但她立志在家守节赢得了很多人的尊重,年轻失去丈夫的人争相效仿,仅三溪一地就有多名,与她同时代贞居的人有三溪二队玉珍大娘,二人情形相同。在她们的带头下,贞烈风气很好,三溪的女人几乎没有红杏出墙的事情发生。“男效才良、女慕贞节”的事情在三溪一时被传为美谈。带大娘虽然快人快语,但生性善良、勤快,她处处向好样看齐,在她身上没有半分污点,她没有半句闲话让人去说,她扶持老幼,将自己的大爱洒在三溪的土地上。我五岁以前不能下地行走,她每次在队上收工后,都要端着碗从隔壁跑过来,给我喂饭,像抱自己的孩子一样抱着我,向我传授做人的道理,在我幼小的心灵中,视她老人家为我的母亲。我妈妈当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年夭亡),我父亲双目失明,她有很多家事要做,没有太多的时间照料我,带大娘却经常帮我母亲看顾我,非常有耐心,她不是我亲生的母亲,也成了我的母亲。有一次,她抱着我,抚着我的脸说道:“你的脸经常涂得乌焦巴弓,像只小猴子一样,将来长不大,也娶不到老婆的,我以后不理你,知道么?”从此以后,我趴在地上玩耍时,尽量不将脸涂脏,生怕大娘不高兴。对于我这么大还不能走路,带大娘从来不丧失自己的信心,她经常鼓励我自己行走,像个大人一样顽强,不要靠别人抱在手里。那天晚上,我母亲也说道:“带大娘也要你自己走路,你要听清楚了!现在妈妈又怀上了你弟弟,你再不学会走路就学不成了。”第二天下着雨,我二哥将我放在他肩膀上,在连云阿叔的家外面玩耍,在庆连婶娘的嘲弄下,真的下地追打她了,从此,我站了起来。在场最高兴的是带大娘,他连忙伸出双手,将我抱回家,向我父母报喜,随在他后面的是我二哥。由于她一个人孀居孤寡,分外可怜,队长严才凤前辈总是想方设法照顾他老人家,尽量挑一些轻一点的工作让她来做,如队上种蔬菜、喂母猪之类的事,是一些普通农妇都能做到的,又带长期性,便安排她老人家做。她也不负厚望,将属于自己的工作做得很好。她种出来的芹菜比蔬菜场还好,她喂养的猪也每只都很健壮,个头都很大。每次在会场上,她的工作都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肯定。在工作上是不能找借口的,靠的是勤劳和智慧并用,谁缺欠了这些,就会一事无成,就会令人厌恶。带大娘虽然是一个弱女人,但她从不诉苦,从不饶舌,将三溪一队的广大社员都团结在自己身边。她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谁家有了不如意的事,她都会找上门去,做人家的思想工作,为人排忧解难。三溪妇联主任陈金凤多次在会上提到带大娘的功绩,并且亲自上门赞美。在带大娘的表率下,三溪的面貌焕然一新,当时整个三溪村多人,罕见吵闹、打斗事件发生,大娘有一定的历史功绩。3年,我在广东惠州,带大娘却悄悄地离开了人世,我没有得到她老人家逝世的讯息,没有为她老送上最后一程,心里很不是滋味。后来,我写了一幅挽联:母仪三溪只愿三溪天长地久,勤劳一生但求一生日清月朗。她老人家一生勤俭,艰难辛苦,名重贞洁,不为己忧,大量大方,慷慨豪爽,团结邻里,乐于助人。她老人家与紫云前辈和上达前辈相比,又是另外一种风格,她将一生的大爱洒在他人身上,将无私的阳光照在人家门前。我敬仰她,怀念她老人家!9
越前年(年),我正月初回家,走在三溪古老而逐渐荒芜的老街上,有隔世之感。来到孙小平哥居住的地方,这里有一座新房建在老基地上,门口有一幅对联:燕语莺歌喜话去岁欢心事,龙腾虎跃笑庆今年如意春。我一看这些字迹是小春哥的笔迹,不由连连赞赏:“写得好,有笔力,有风骨!”小平哥和阳春嫂子出来,连忙将我请进家里。我与他们一家人都围坐一桌烤火、吃糖、磕瓜子。我在接受小平哥夫妻洒茶、敬烟后,高兴地谈起了往事。又重新起立,再一次感谢小平哥搭救我二哥的恩德和待我如亲兄弟情义。离别时,我又掏出相机,将他们和睦的一家人拍下来,作为对这一段往事的珍藏。满面烟色谁风流,身上无钱去九州。塞雁声声由它过,邻家烫酒醉中游。四望前人去不留,江风渔火一齐收。风中哀筝留遗恨,日月走过醉悠悠。梦里负囊去远游,客中少钱向人求。蛩声满地随风去,芦花一片总白头。乐安昌宇作年1月27日隆回资讯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