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解放西林“22汉”部分人晚年合影。
戴日广手写年解放西林“22汉”名单。最后一个名字,这个人后来成为“革命叛徒”,或者说,出身地主阶级的他,混进了革命队伍,林展被他害得被撤职,开县功臣,政治生命由此黯然。为安全起见,林展跟西林县城定安解放军发电报,请求解放军派人来旧州接干部队伍,来了一个连多人接应,到西林时是3月14日,恰好赶上第二天(3月15日)西林县人民政府成立日,之后,队伍分派到基层组建农会,吸纳人才,培训干部,建立区、乡政权。“我跟张雄年纪较小,林副县长不让我下基层,我们两个一直跟在他身边,作警卫员,前后一年多这样。”戴日广回忆道。2年6月,因美军仁川登陆进攻朝鲜,中国东北角危急,解放广西的四野部队指战员大量被抽回去,解放大西南的攻势减缓,各路土匪在国民党反动特务、军官的煽动下,纷纷暴动,乡村解放区与匪占区犬牙交错,敌暗我明,人民政府不得已逐步向县城收缩靠拢,西林县城周围20~30里仍有工作队。农历七八月份,一晚,接到情报说有0多土匪要来打县城,5连伍连长、县大队杨国明大队长、林展等领导聚在一起讨论,他们在那里安排工作,部队、县大队、工作队部署应敌措施,戴日广、张雄等工作人员开始有些怕,县城才这么点人,土匪上千人,怎么打?但见林展跟老红军杨国明在动象棋,谈笑风生,还招呼戴日广他们协助炊事员做夜宵吃,杨国明还拿出几斤面粉,让他们做炸饼,还拿钱让他们去买鸡来杀吃。因土匪要来打,县城人心惶惶,物价上涨,七八元一只鸡,当夜涨价到30元一只,“这么贵,买不买”“买,怎么不买,照买来吃”,吃饱后,林、杨叮嘱他们:“有我们在,不用怕,土匪是乌合之众,他们来了,你们各就各位还击就行。”“那时县城监狱里还有几十个土匪,如果土匪打来,我们就炸掉监狱,免得腹背受敌。”戴日广回忆道。吃饱喝足,土匪却没来,虚惊一场。10月,土匪0多人聚集西林那达,意图进攻定安。那时候定安走到乐里,急行军要2天,普通走3天,乐里司令部与百色地委多次打电报到西林,要求西林人民政府退出定安,当时西隆县8月18日已经退出新州了,林展仍想继续坚守。乐里司令部(师师部)派出6连去定安,接应他们退出,刚到定安,得知土匪聚集那达,林展、杨国明等人商量,决定打,两个连,各留一个排跟政府工作人员、群众混编守定安,以防四周土匪来袭击,戴日广跟林展守县城,一边守卫一边准备撤退工作。余下部队及民兵多人由杨国明率领,走山路3小时,连夜抵达那达外围,占领制高点,凌晨发起进攻,打死了三四百土匪,得胜归来。那达歼匪回来,西林县人民政府及部队退出西林,驻扎利周。戴日广(右)与林展晚年。年4月,再次解放西林后,土匪逐步被歼灭,当年戴日广就分配到那劳区工作,林展去了八达,此后二人一个是县领导,一个是基层普通干部,很少再见面。3年8月,撤销西林县,原西林县7个区并入西隆县成立隆林县,者苗、定安、高廓、八渡4个区并入田西县成立田林县。原西林县县干部并入隆林,各区乡干部随地归属。戴日广在那劳区工作,成了隆林县干部。年戴日广调到隆林县委宣传部工作,从那劳到隆林县城新州,要走3天,需在岩茶、冷水各歇一晚。戴日广当时恰好20岁,风华正茂,清新帅气,那时党组织已经允许青年干部谈婚论嫁,年,戴日广到隆林农村部公干,发现一个靓丽的年轻女孩,竟然跟他一样讲白话,从此对这个叫刘锦云的南宁姑娘印象深刻,她是城市青年支援山区建设工作队员,刚到隆林。戴日广有事没事常跑农村部,借工作机会都跑去跟刘锦云说几句土白话,还写信给她,信件来往是当时青年干部谈恋爱的流行方式。当时谈恋爱,表面上并没有今天的浪漫,形式上也很简单。年,戴日广与刘锦云结婚,当时正逢3年“自然灾害”大困难时期,两人“买一袋糖果,分给朋友、同事,一个一点尝尝,就这样”,刘锦云工作忙碌,结婚证都没空去拿。年生长子,在隆林生的,叫戴子隆,5个多月后,一家人转八达筹建西林县。搬家也没多少行李,一个马驮就把家当全部搬完。当时戴子隆才5个多月,夫妻换着背,炎炎夏日,夫妻两衣服全湿透了,走了10里,还没到德峨。刘锦云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刚生了孩子,很累。戴子隆又哭闹,只好放下来体息,饮水,解小便,吃东西,吹吹风,这样走走停停,一下背着,一下抱着,小孩难受,大人也感到辛苦。当晚总算走到德峨镇,停下来休息,手脚几乎都不听使唤了,还得埋锅造饭,当时德峨一片荒凉,别说饭店,买吃的都买不到。第二天起来,刘锦云脚疼得很,慢慢走上路,麻木了,疼痛感减轻了,他们以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都走过来,我们才走多里路,算什么?戴日广一路安慰鼓励甚至忽悠爱妻——快到了,上这个坡,下那个坡就到八达了,可走呀走,还没到。他们唱起一首首革命歌曲,歌声响遍了山谷,歌词与山谷回声,给他们鼓舞与力量。最后几乎走几步休息一下,才走到八达。戴日广一家五口在西林县城家门口。到八达后,他们暂住办事处,没几天又搬去八达小学住,当时上级政府拨钱给西林20万做筹建经费,县领导有感于交通闭塞、生产水渠不完善,拿这笔钱去打通八达到德峨的公路及驮娘江沿岸水渠,这样西林县政府办公及住房问题,就得自筹。所谓自筹,其实是自己动手盖茅草房解决,一排排茅草房,一队队赶来的干部,一家人一个房间,两家共用一个厨房。搬进去时,茅草房只有木架子,四面的草墙,他们每天去山上或河边砍芦苇,找稻草,挑泥巴,忙了10多天,才把房子围好。又砍劈木头做条凳,编芦苇做床板,铺上稻草,住、睡在自己的劳动成果上,戴日广刘锦云感到很舒适踏实。戴子隆却哭了!原来在隆林已经有电灯,到八达,进家里黑咕隆咚,点煤油灯,有时擦几根火柴都点不亮,戴子隆黑暗中哭呀呀指着往外走……茅草房一住4年!“那日子过得提心吊胆,担心茅草房失火,虽然没什么值钱东西,但一烧就回解放前。”“一次,县府一户人家,煤油灯烧了蚊帐,引起大火,烧了几家,大家更加警惕,睡前、出门前,都要反复检查火苗。”4在茅草房住了4年多,戴、刘的2个孩子都在茅草屋里出生。年,生次子,叫戴子林,两儿子名合起来就是“隆林”。年又生了女儿,频繁生育对当时的基层干部是一个很重的负担——当时交通不便,出差走路骑马,路遥遥,一去数日,很难兼顾工作与孩子,对身在基层没父母兄弟姐妹一起分担的戴日广、刘锦云这样的夫妻干部,特别不容易。因此,夫妻决定生完女儿就去结扎,女子名字叫戴影,在生育繁衍后代上留个影子的意思。图1、2:戴日广、刘锦云晚年;图3:戴日广夫妻与林展夫妻及西林籍老同志(左一)合影;图4:戴日广一家三代合影。“当时生孩子,临产了我们都还上班,有的走在路上,生了孩子,都常有的。我在隆林生孩子那天还在打字,突然肚子很痛。妇女主任跟我说‘你这不是肚子痛,你要生孩子了。’”刘锦云回忆这段,咧嘴笑,时隔几十年,已如同在讲别人的故事。工作繁忙,戴日广没父母帮忙,夫妻两最多只能带一个孩子,生次子后,长子只好送到南宁给外婆帮带,生了女儿,外婆也不能带两个孩子,只能请一个保姆照顾戴子林,戴子隆差不多两岁,能走能跑了又把戴子林送去南宁外婆家,把戴子隆接回来,再请保姆带戴影。刘锦云常年做打字员,忙碌,每年三级(县、区、乡三级干部)会议时候,非常忙。西林县城原在定安,恢复县城时,定安已经划给田林10年。新县城定在八达。八达,清朝时为西隆州州同驻地,有土城,不过此时人口多了十几倍,要建一个县城,原来地方,哪里够?砖瓦都要挖炉烧,花了几年时间,才把县城各单位部门的办公用地及职工住宿建好。西林建城,相当于白手起家。副食产品更缺乏,连青菜都要等5天一圩才能买到。平常孩子想吃鸡蛋,得跑五里沟去等买,买挂鱼要上者底坡,遇到圩日,几个路口都挤满干部职工家属,等着跟老乡买吃的。“那场面,比欢迎贵宾、首长还热闹!”谁手快先从老乡手里抢到货物,就归谁买,不讲究排队,遑论礼让。西林农副产品,稀少而贵,干部到百色开会,必定采购员一般买一箱箱西红柿、大头菜、咸鱼等。礼拜天,机关单位组织干部上山开荒,一个单位一块,再分小块到家庭,一家老小上阵,种红薯包谷花生,补贴家用;机关单位还允许干部养猪狗鸡,跟农家区别不大,很热闹。后来,百色“下放”一批人来西林八达,专门种蔬菜,蔬菜难题总算供需平衡。戴日广在西林县委宣传部,年外派田东、靖西进行社会主义教育3年,年回西林,下到那劳当区长。“潘少基,你和谢居登、戴日广,曾经不止一次提到30号地区,什么意思,什么暗号?要老实坦白交代!”年4月末,在一次批斗会上,有人狂吼责问潘少基,怀疑他们几个搞“反革命”组织,“30号地区”是黑语暗号……年春天,八达周围的田块大部分己翻犁,拦河小水坝已垒好,农民正引水泡田。一天晚上,天气闷热,远处有点闪电并隐隐约约伴着闷雷。谢居登、戴日广、农承德和潘少基打完篮球(篮球与电影是当时干部的娱乐项目)后,打着电筒,提着锑桶,要到火亮山下面河里游水洗衣服。跨过路下一条水利渠道时,“有鱼!”农承德惊叫一声。他们迅速折回头凑上前看:一条约三四两重的鲶鱼,悠哉游哉摇头摆尾顺水而下。几个汉子见状,惊喜若狂,打着电筒照着那条鱼,穷追不舍,打算游到哪追到哪。不出几步,又发现鱼变一条、二条、三条……越往下鱼越多。“下水,捉!”谢、戴二人负责照电筒,潘、农下水捉。可惜,当时渔盲,水里折腾好久,一条鱼摸不到,只好哈哈大笑上岸。不服加好奇,几个人又继续往前追鱼,追了几百米,那条渠水灌下已经翻犁的田,几个人的电筒同时往那田块一照:好家伙!整块田都游满了鲶鱼、鲤鱼。似“碰头”,似“聚会”,见鱼眼红,几个人不约而同都下到水里捉鱼。费尽全力也捉不了几条。“刀砍!”戴日广出主意,他虽不会捉鱼,却听说民间快刀砍鱼之技。潘少基三步并两步跑回宿舍拿刀来。还真灵。砍一条翻一条,百砍百中。潘砍鱼,谢、戴二人捡鱼,农负责提鱼。闹腾好一会,得了两大半锑桶30条鱼30多斤。此后,只要当晚没有公差,几个人便商量出征砍鱼,从不空手而归。由于不懂地名,4人便以头晚获得鱼的数量为“砍鱼地”代号。当时原生态环境很好,上山打猎,下河捉鱼可以改善伙食。可是,几个人不想让人知道,就“秘密”联络,日久难免漏嘴,让人误以为他们搞反革命……5潘少基被批斗责问“30号地区”之谜的那一年,戴日广从那劳区调去马蚌区革委会副主任、主任,年以马蚌公社书记调回县里。年8月,南盘江上游下了几天几夜大雨,红水河暴涨,洪灾肆虐,马蚌公社八大河大队的国家粮食及财产受洪水严重威胁。一场恶仗即将,大队向公社求援!戴日广与李小书、黄绍笃决定动员全公社基干民兵、知青、社直机关职工及“四类分子”奔赴八大河抢险。当时每个小队甚至每户都有小喇叭,喇叭一响,大家聚集,跑步前进,上坡手脚并用,下坡似滑滑梯,可谓连滚带爬,三步并两步走,个个争先想到达目的地——八大河。平时要走4个多小时,当天他们2个多小时就抵达了。洪水在咆哮,如狮虎怒吼,如恶龙吟,似乎要把八大河吞洪水肚子里去。戴日广登高一看,河面宽了数倍,供销社前几棵大树几乎没顶,洪水一浪比一浪高,木头、树枝、小船乱七八糟的垃圾,被洪水卷着,呼啸而过,这洪水场面,比土匪气势凶猛得多。地势较高的供销社商店、仓库、粮仓已被洪水淹过一米多……眼看人马到齐,戴日广当即布置:除留小部分人在供销社把门市部能搬的商品搬上二楼外,其余的同志全部去粮仓抢救粮食。当时粮仓内有十多万斤稻谷,是八大河、马麻、武定三个大队征购粮存放点,也是三个大队的部分返销粮。戴日广把粮所的同志找来,让他们分头行动:一组去河对岸云南罗平县八大河公社联系,借个大仓库,把粮食运过去暂存;一组去清水江小队借几条大船,运粮过河;一组筹措解决几百个麻袋装粮;一组搞好参与抢险的干部职工、知青的后勤工作。戴日广布置妥当,带着知青们冲向路边水淹最深的小粮仓,大门水淹进不去。他和几个知青打开后墙气窗,爬进最危险的仓库内,其余知青排成长龙,用锑桶一桶一桶地将仓库内的稻谷通过气窗往后山坡传,传出去后马上装袋打包。装好一包扛走一包,一包有近百斤,平时这些小青年是扛不动的,但在紧急状况下,他们潜力爆发,竟然行动特别快。经过个多小时的战斗,仓库里的粮食差不多搬完了。这时,外面传来“哗啦啦”的房屋倒塌声,外面的人在喊,戴日广所在仓库外墙正在剥落,有倒塌危险。他下令叫仓库内的人外撤。此时,仓库内的知青王珮玲、蒋伯光、黄向阳、黄学卢金水(亚牛)、李制全、江国枢等人,抢救正酣,急红了眼,舍不得仓库内的几千斤粮食,不愿撤离。戴日广急了,厉声下命令撤退,并把他们一个个用力往外推,他们见平日和蔼的戴日广发火,才不情愿地撤出,此时外面小泥砖房在不断的倒塌,知青们撤出去后,见仓库过了30多分钟还未倒下,趁戴日广到别处察看,又钻入仓库把剩余的粮食全部搬了出来……泥巴筑干打垒墙的仓库,经不起水泡,知青们撤出来不久,就倒塌了——从小仓库出来后,他们又转战大粮仓,大粮仓地势稍高,暂时还未受淹,但看水势也不免被淹,故一样要将粮食抢救出来。大队人马一起干活有说有笑有唱歌,一点也不觉得累。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六点多钟,天阴沉沉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戴日广下令收工,“放松下来,才感到又累又饿又渴”。毕竟一个通宵的行军赶路,紧接着,一个白天的抢救物资,体力消耗特别大。南岸广西没一寸干地,大家只好分批坐船,抢渡过河到云南那边吃饭、休息。第二天,高强度劳动体力透支,好些同志头昏眼花,有身体受轻伤,每一个愿意休息,继续登船过河运粮。“河中间水流湍急,下游有许多大漩涡,船不能直线撑过去,而是先往上游撑,再斜着插过去。看着船在波浪中忽高忽低地前进,大家都觉得心惊胆战,万一闯不过急流被冲下下游的巨大漩涡中,那必然船毁人亡。”“每次过河我都祈祷上帝保佑平安。”在清水江与云南善撑船的村民的支援下,经过两天抢运,终于把粮食全部运到了河对面的云南,放进借用的仓库内,并在天气转晴时搬出来翻晒,国家、集体财产得到了保全。知青“这次抗洪救灾的战斗中,知青们发挥了主力军的作用。”6年调县里,转了几个部门,职务升到西林县政协主席。年10月,戴日广才调到百色地区老龄办任主任,年退休。基层工作40年,戴日广最怕饿死人。饿死人干部会被严肃处理,戴日广下乡,第一步先看五保户家有没有米。当时干部除工资外,每人一律15斤口粮,生活仍很艰辛。~年“自然灾害”时,干部生活更加艰难,县领导都缺营养而浮肿,尽管领导工资高于普通干部,但割资本主义尾巴多年,街上没东西卖,钱不顶用,劳动量又大,连玉米渣打碎做粑粑吃,填饱就算了,干部的肉没弹性,手按下去,久久不反弹,山区部分可能生活比干部还好一点,久不久有菜悄悄流进市场,偷偷卖,很贵,很快就被买光,同样悄然解决。“街上一个南瓜7~8元,扫地见火麻、甘蔗渣,都洗好了拿去压榨出汁,补充营养。”戴日广回忆道,“现在火麻成了特色菜,成了药。”抚今追昔,戴日广颇感慨。社会发展变化令人不可思议,西林也发生了大变化,戴日广露出了笑容。得知西林在修高速路,戴日广希望有生之年,能故地重游一次。戴日广一家三代人合影!读者朋友们:由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