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精品回顾主编推介middot

诤儿

吕斌

1

陈显领着儿子陈小华走近报社大楼时,像是走向一个惊涛骇浪的大海,陈小华就像一叶小船在暴风雨中漂浮,其结果是粉身碎骨。

陈显为什么有这种战战兢兢的心理?只有他自己知道。

报社是头几年从旧城搬到新城的,刚搬来时这儿还是一片庄稼地,现在周围已经是遍地大楼了,远处有一片大楼正在兴建。新城的马路宽阔安静,没有几辆车,因为周围都是商品房,没有单位,行人稀少,偶尔碰到一个来上班的同事,跟陈显打招呼,“陈主任来啦!”陈显回应着,同事用好奇的眼光看陈小华,陈小华跟在陈显身后,低着头走路,他的内心既有对新单位的新奇,也有对即将接触的工作的不安。

陈显没心思跟同事解释这是自己的儿子,只是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同事超过他,急步进了楼门。昨天晚上,陈显对即将到自己所在的《红山日报》下属的晚报社上班的儿子很不放心,想跟陈小华聊聊天,嘱咐他一些注意事项。他到陈小华屋子,陈小华正在手机上看电影,他说,“到一个新单位要谦虚,每个老记者都是你的老师!”

陈小华本来是半躺着看手机里的电影,瞄了陈显一眼,继续看电影。陈显接着说,“在一个单位里,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都要谦虚、勤奋、乐观。做到这三条,就是一个优秀的人。”

陈小华坐起来,关了电影,起身出去,进了卫生间。

陈显愣了一下,心里很有气。等了一会儿,不见陈小华出来,便压抑着火气,走出了屋子,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生闷气。儿子从来不跟他聊天,这怨儿子吗?还不是从小因为他学习不好,老是朝他嚷叫,惹得他有了抵触情绪——可是,是你要来报社的,我跟社领导说这事为了多大的难呀,你要是干不好,我怎么在报社见人!看看报社那么多家长的孩子,只有三两个来报社的,大多都考了研究生、公务员、事业编,在人们的眼里,招聘来报社的都是不成气候的孩子,家长面子过不去。你再有抵触情绪,也得听听我的建议,终究我在报社工作了20多年,经验丰富!

两个人乘坐电梯上到晚报社所在六楼,走廊上很安静,偶尔过往的男女热情地跟陈显打招呼。陈显见晚报总编辑钱忠义的办公室门开着,便领着陈小华走了进去。

钱忠义伏在桌子上看报纸,见陈显进来,站起来笑着说,“陈主任来啦,这就是你儿子陈小华吧?坐、坐!”

钱忠义个子比陈显矮半头,小眼睛放着明亮的光,说话语速很快,笑容配着热情,给人很干练的感觉。陈显坐在沙发上,钱忠义说:“陈小华,你也坐!”陈小华半个屁股卡在陈显旁边的沙发边上,谨小慎微地扫视着屋子。

钱忠义边给两个人沏茶,边责怪陈显:“听林总说,你不愿意让孩子来晚报,想把他留在日报,我跟你说,晚报的环境不比你们日报差,人际关系也简单,没有这个那个的说道,你尽管放心。”

陈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解释似的说,“我跟林总说,我在日报工作多年,对日报情况了解,能给陈小华一些帮助。”

钱忠义把两杯茶放在茶几上,询问陈显,“你是不是认为晚报是咱们报业集团的二级单位,想把陈小华留在一级单位日报?”

陈显忙否认,“不是,不是。”他皱眉沉脸,没往下说。他不能把最担心的东西说出来,那样钱忠义会生很大的气。

钱忠义为了让陈显放心,对陈小华说,“把你分在专刊,主任是咱们的北山县老乡汤全新,你爸熟悉他。你看看咱们晚报,照着报纸登载的稿子写就可以。”

陈小华点头称是。陈显对钱忠义解释说,“他不爱说话。”

钱忠义说,“没关系,这不影响他在这里工作。陈老师,你把他留在这里,你忙你的去吧!”又转脸对陈小华说,“以后有什么事不能再让你爸来找我,你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说。”

陈小华迷惘的眼光看着钱忠义,说,“行。”

陈显说我走了。在钱忠义的热情欢送下,走出屋门。

2

陈显顺着楼梯朝自己的八楼办公室走,心情更加阴沉。

他的这种心情局外人是无法想象的。他想起一个场面,在报社全体人员会餐时,晚报的记者编辑都轮流到领导的餐桌上敬酒,而日报的记者编辑稳坐在位子上,没有一个人去给领导敬酒,这种现象只有在日报工作的人才知道怎么回事。日报是国家单位,财政发工资,每个人都有编制,干好干坏都不影响工作岗位和收入,单位的领导也没有权利决定每个人的去留,加上日报的人年龄都偏大,没有职务上的要求,所以用不着跟领导打进步;而下属的晚报是二级单位,企业性质,自负盈亏,人员都是招聘来的,没有编制,工资由报社发,单位领导有辞退的权利,所以晚报的人工作态度都积极,处处小心谨慎,时时跟领导打进步。

这样一个性质的单位,这样的工作环境,陈小华能适应吗?

更何况,日报的记者写稿子没有任务,写什么都是单位派,写法千篇一律,歌功颂德,相当安逸。晚报的每个记者月月有写稿任务,完不成扣奖金,连续几个月完不成辞退,更重要的是单位不派采访任务,新闻来源由自己去找。很多招聘来的记者因为完不成任务而辞职或者被辞退。

陈显走进办公室,同办公室的张大学正坐在椅子上打电话,声音很大。陈显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盯着电脑屏幕,脑子里还在担心儿子的工作。刚开始他知道写什么吗?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头三脚难踢。

他回想着儿子大学毕业后的一些经历,在北京打工,换了几家企业,无法立足,只好回来,先是在市电视台当记者,因为喜欢新闻写作,跟陈显央求,要到报社当记者。陈显曾经瞧不起那些把孩子弄到报社当招聘人员的家长,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3

新出版的晚报上,出现了一个新的记者名字,陈小华。每天上的稿子赶不上老记者多,却天天都能见报一到两篇。陈显天天打开报纸先找陈小华名字,看了这个记者写的文章,再看别的文章。如果有一天没见到陈小华的稿件,陈显的心情就不好。

这天中午陈小华没有按时回家,陈显和妻子做好了饭,就坐在沙发上等陈小华。妻子拿着手机上网,陈显继续看《红楼梦》,他从中学时就看四大名著,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每看一遍就有新的理解和体会。每天下班后半个小时陈小华就会到家,今天下班过了一个小时,陈小华才回来。陈显和妻子都注意看陈小华的脸色。陈小华阴沉着脸,低着头换拖鞋,不看父母,照直进了自己的卧室。

陈显和妻子心里都咯噔一下,从儿子的面部表情,都猜测出了什么事。

三个人都没说话。

妻子把饭菜端到桌子上,吆喝,“小华,吃饭了。”

三个人坐在桌子旁吃饭。陈显不想说话,他害怕陈小华说出来什么让他伤心的事。在北京打工时,陈小华时常给陈显发短信或者打电话,说我辞职了,或者我被辞退了,或者我又换一家公司,都是让陈显难过的消息。

沉默了一会儿,女人的忍耐力总是有限的,妻子问,“小华,你为啥回来这么晚?”

陈小华埋头吃饭,陈显估计小华不会说话,他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陈小华吃了几口饭,让陈显意外的是他说话了,他说,“我们部开个会,因为我上个月没有完成写稿任务,大家帮助我分析一下没完成任务的原因。”

陈显震惊,没完成任务,这意味着,陈小华时刻有被辞退的可能。他抬头看着陈小华,陈小华埋头吃饭,眉头紧锁,一脸的难过,陈显能理解儿子的心情,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心情不好,见妻子吃惊地看着儿子,知道妻子特别意外。

陈显忍耐不住地问,“你为什么没完成任务?”

陈小华好像有好多话要说,犹豫着,把话省略地说,“稿件不好发!”

这让陈显和妻子茫然,因为这话说得太笼统。陈显问,“为什么不好发呢?别人的稿件也不好发吗?”

陈小华不以为然地说,“别人的稿件好发。”

妻子忙问,“那你的稿件为什么不好发?”

陈小华只顾吃饭,看得出来,他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陈显有经验,他说,“你把你写的不好发的稿件给我一两篇看看。”

陈小华脸色涨红,说:“我写的稿件都是根据事实写的,而且是我去采访来的,没有一点编造,为什么就不能发?”

陈显判断,陈小华在单位也是这样跟人犟,很可能引起了别人的不满。他坚持说,“你把你写的稿件发给我两篇看看。”

陈小华几口吃完饭,站起来走进书房,打开电脑,说:“我这就给你一篇,你看看。”

陈显坐在电脑前,仔细看陈小华写的稿件,题目:扶农政策,为何成了官员亲戚的“红包”?

本报讯(记者陈小华)省、市两级政府对养羊户都有一定的补贴,记者在调查北山县几个养羊场时却发现,对外宣称拥有万只的养羊场,却只有几百只羊。面对记者的质疑,北山县畜牧局局长杨添南说:“羊是流动的,谁能数得清。”村民李某养了多只羊,他对记者说:“我都养羊三年了,政府的补贴一毛都没拿到。”李某还说:“我们这么多羊没拿到钱,杨局长家的羊才几十只,却领了十几万。”杨局长说:“那是我外甥的羊。”

政府对养羊户给予一定的补贴,意在调动养羊户积极性,尽可能增加他们的收入,这对农村治贫减贫来说是一种来自政策的利好。这种利好并不在于直接给了养羊户多少钱,而在于让养羊户看到发展的希望,并调动他们治富意识的积极性和实施的可行性。而在北山县这个地方,对于养羊户的利好政策却唱走了调,当地本来没有万只羊场,但对外却宣称拥有万只的养羊场。这样做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吹嘘的数量越大,当地政府部门的政绩就越大,这对政府部门当然也是一种利好,由此,一些官员在治贫减贫政绩台账上,就可以大大地写上几笔自己的工作成效。但这还不是最让他们动心的事,而让他们最动心的是,本来该属于广大养羊户的政策普惠,通过他们的“运作”就可以顺畅地变成个人想发给谁就发给谁的“红包”。

陈显看着稿件,头都大了,没有看完就关了电脑,非常生气地脱口而出,“不能发!”

站在身旁的陈小华给陈显打开稿件时,颇不服气,原以为父亲会支持自己,听父亲这么一说,吃惊地问,“为什么?”

这时候,妻子也跟进来,询问地看着陈显。陈显侧转过身来,说,“你为什么要写这种事呢?”

陈小华说,“我本来是去北山县写一个被扶持的贫困户,却意外听到了这件事,我顺便采访了,我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新闻。”

陈显气恼地说,“这是好新闻吗?这是坏新闻!”

陈小华立起眉毛,说,“这怎么是坏新闻呢?我当时听说这件事,很气愤,认为抓到了一个难得的新闻线索,这个局长明显欺上瞒下,应该帮助老百姓讨回公道,报道出去!”

妻子不明白他们争论的是一篇什么稿件,说:“小华你打开稿件我看看你写了啥!”陈小华给母亲打开稿件,母亲看。

陈显说,“报道出去,局长会来找。”

陈小华说,“他来找就找吧,我写的是事实!”

陈显说,“你这不是给报社找麻烦吗!”

陈小华不服气地说,“如果你非要说成这是麻烦,作为新闻媒体,就应该不怕找这种麻烦。”陈显说,“他的上级也会对报纸不满。”

陈小华问,“他的上级为什么对报纸不满呢?”

陈显说,“下属发生这种事,上级负有领导责任,说明他没有领导能力。”

妻子看完了稿件,说:“我看不出这篇稿件有什么不妥,小华又没无中生有。”

陈显说:“你不在新闻单位工作,你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种事不让报道局外人理解不了。”

妻子理解丈夫话中的深意,走出屋子收拾碗筷去了。

陈显指教陈小华说,“这种事应该是老百姓向上级反映,就由纪检委或者检察院管。”

陈小华理直气壮地说,“这个我知道,可是老百姓向我们当记者的反映了,我们该怎么办?”

陈显说,“推托,绕开,装作没看见!”

陈小华吼叫起来,“那还像个新闻记者吗!”

陈显也火了,吼叫道,就你高尚,就你坚持正义!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就是一个小小的临时工,报社随时都可以一脚把你踢开!

陈小华受到这种侮辱性的训斥,想到单位的同事在帮助自己的会上开导他写正能量的稿件,他特别憋闷,无法忍受地大步朝自己卧室走去,伏在床上泪水长流。

妻子走过来,生气地说陈显,你这个人也真是,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开口就嚷!这些年了也不改。

陈显也觉得那样说话太过了,可是,想到报社那么多人的孩子都考了公务员、事业编制,唯独自己的孩子什么也考不上,靠自己舍脸扒皮跟总编说自己孩子喜欢新闻写作,来报社当招聘记者,他却这样不争气,实在气闷。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想想这样伤害儿子,他也难受,泪水也盈满了眼眶。实在没办法,这涉及生存的大事,别的事可以忽略不计,能否活着是必须计较的。

4

陈显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也有自己的闹心事。

他是日报的新闻部主任,每天下午三点要参加编前会,这本来是个松散型的聚会,它的主旨是在编辑当天的稿件之前,各个部的主任开个会,每个主任说说本部门都有什么工作需要安排,分管版面的要闻部主任和新闻部主任说一下当天都排了啥稿件,配了啥照片,目的是各个版所上的本市新闻和照片不要重复,没有让市领导看了不高兴的稿件就行了;记者部主任再说说当天市里有没有领导的活动,有就派记者采访,要是有急着第二天发表的稿件,哪个部哪个版面该等稿件,没有急着发表的稿件就正常出报。工作说完了,常常不立刻散会,接下来就是闲谈,这种闲谈是自发式的,大多是网上有什么新鲜信息,市里发生了什么新闻,哪个官员调动或者升迁了,什么官员被调查了,哪儿又发生凶杀案了,哪个开发商不兑现农民工工资被监察大队处理了,等等。

今天参加编前会的人到齐了,还不见总编辑林前进来,每天他总是提前坐在这个会议室里,今天怎么了?大家随便议论着听到的看到的,边等林前进。

林前进沉着脸走进来,大家停止说话,看着他,他的固定的位置是椭圆形桌子靠门口的一头,他站在桌子前,长长的脸和高高的个子,再加上眼睛有一种特殊的亮色,自然给人一种威慑。今天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沉着脸说,昨天市委办公厅主任把我叫去训了一顿,刚才宣传部长又打来电话,又提起这件事,问我还想不想干。

屋子里的空气凝固了,都很紧张地看着他,也有的人望着桌子面。

林前进对大家说,上次省人大那个退休的副主任来咱们市,咱们报纸一版发的照片是北山县委书记站在他身边,石书记问我他在哪儿呢?

大家松了一口气,是照片出了错,这事和大家没有关系。

陈显和解云却大惊,因为照片是陈显拍的,要闻部主任解云负责一版的编辑,照片是在一版上发的。解云是个急性子,她涨红着脸辩解说,拍摄的人给我什么照片我就发什么照片,这事我没有责任。

陈显听林前进一说心脏跳动得厉害,听解云这么一说,就更加生气。陈显怨恨地说,这事怨石书记,他在整个活动中,老是不站在那个领导身边,我一直没找到机会拍他在领导身边的片子;再者,上边来的领导到北山县视察,一直都是北山县委书记陪在身边,介绍情况,我以为主要是拍这个县委书记陪同领导的照片。

林前进说现在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没什么用,领导已经把板子拍到我的屁股上,我已经把责任承担过来了。他顿一下说,主要的是今后要注意,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屋子里安静几秒钟,林前进看着一页纸思量着。抬起头来,对大家说,还是按照老规矩,我、主管一版的主任解云和负责拍照片的陈显,各罚款一千元,分别向市委宣传部写出检讨。

接下来,编前会进入正常程序,从解云分管的一版开始,每个主任说排到版上稿件的题目,头条,版心,倒头条……大家边听边进行评论,头条是否合适,哪篇稿件市领导看了高兴或者不高兴,哪篇稿件是否不具新闻性撤掉,哪篇稿件以前发表过拿下来,哪篇稿件和别的版排上的稿件重复需要调换。

每个版面的编辑念完自己版上的稿件题目,林前进提醒大家注意,既然咱们的报纸出了差错,就得干出点带彩的工作,在市领导面前表现一下,让市领导高兴。他停顿一下,接着说,这些天市委石书记特别在意项目建设和乡村的覆盖。

别人都看着他。陈显并不太清楚项目建设指的什么,更不知道乡村覆盖指的什么,他敢断定,坐在这里的人大多也像他一样,不知道这两项工作的具体内容。当然,他不能让林前进知道他不知道这些,也不能让在座的人知道他的心思。

林前进坐直身子,看着大家,大家也看着他,他可能知道大家对这两项内容并不清楚,要耐心地做解说,“项目建设是咱们市里的主要工作,涉及咱们市的经济运转是否高效,也是能让上级看得到成绩的工作。上边说不让搞面子工程,不允许做表面文章,能按照上边的要求做吗!不做秀上边能知道你的能力吗!没能力上级领导能提拔你吗!所以石书记一直重视这项工作;另一个就是乡村覆盖,内容有农村牧区危房改造、安全饮水、村街巷路面硬化、村村通电、村村通广播电视通信、校舍建设及安全改造、村标准化卫生室、村文化活动室、便民连锁超市、农村牧区常住人口养老医疗低保。这些覆盖涉及每个老百姓,眼下中央要求好不好,当官的说的不算数,老百姓说好才是真正的好,这些覆盖项目实现了,老百姓就会说好,上边才满意。”

没人说话,都做深思状,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好多想法,在新闻单位工作年头长了,和市领导近距离接触多了,对时事、世事就有了诸多的感慨和思量。陈显想,做什么事都是为了让老百姓说好,说好的目的是想让上级满意,而让上级满意才是终极目的,为什么让上级满意才是终极目的呢?行政官员都明白,这些记者编辑也明白,但都不说出来。

陈显思量,这两项工作简单这么一说,没什么特点,也无新意,过后还是不知道都有什么项目,也记不住这些覆盖,在编辑稿件时就会茫然。他想出一个点子,既不让别人知道他并不了解项目建设和覆盖都有什么内容,还能让自己随时能查到这些内容。他提议说,“这些内容咱们干新闻工作的人知道,广大干部群众并不清楚,要想贯彻上级精神,并且在报纸上时时体现市领导的意图,不如在咱们报纸上开辟一块地方,固定下来,期期把所有的项目建设和覆盖内容刊登出来。”

沉思的人都抬起头来,纷纷说好,都说不刊登出来很多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刊登一期过后就忘了,应该期期刊登。

这时陈显才意识到,在座的人都像他一样,因为不了解项目建设和覆盖内容心里没底。

林前进高兴地说,这个提议好,市领导重视的工作,咱们报纸期期刊登,领导肯定高兴,就这样定了,刊登在什么地方呢?他扫视一眼在座的人,大家低着头做思索状,其实是不知道该把这些内容放到报纸的什么地方,报纸没有登过这种东西,或者这种不是文章又不是通告之类的东西,刊登在哪里都不合适,如果刊登错了,招来市领导批评怎么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不作声。

林前进兴奋地看着大家说,“我看咱们就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在报眼上天天刊登,大家看看怎么样?”

这样一个内容放在报眼上合适吗?但林前进说了,就附和着同意吧。大家说可以,报眼还引人注目。

林前进为这个杰作得意,觉得会议开始时批评大家的话有点过头,应该缓和一下。俗话说,经常和下级闹矛盾的领导,说到底是因为没有领导能力,工作要靠这些人干,还得和大家搞好关系,他和风细雨地说,“咱们这么小心谨慎,也是没办法,咱也得替市领导考虑吧,他们的工作给谁干?是给上级官员干,他们的工作干了,咱们的宣传也得跟上,不然他们的上级领导怎么知道。上级领导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大家会心地微笑,表示理解林前进的难处。林前进接着说,市里拨出这么多钱,养着我们这些人,就是为市领导吹喇叭的,哪个领导不愿意听好听的,哪个领导不愿意让说他好?谁也不愿意听批评。

大家觉得林前进说得实在,也对头,都点头表示赞成。

5

陈显和儿子发生了冲突后,他对儿子的工作有了警觉,注意看晚报天天刊出的稿件,别的记者天天都有稿件刊出,而陈小华极少有稿件刊出,他很着急。每天儿子下班回来,他都关心地看着儿子,想从他的面部表情上看出点什么,比如高兴还是失望,或者跟他说点什么。儿子依旧是原来的样子,不跟他说话,吃了饭,坐在书房的电脑前,用QQ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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